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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看不清了,着急了,栽倒在地再爬起来,直至筋疲力尽。阿虺,哥哥,她念着,一滴泪自她眼角滑落下来。阿宋好像看到谷翦的头在地上滚了滚,一代传奇就这样陨落了。他们说谷翦死时眼望着京城的方向,阿宋不知道,无法想象,她总觉得谷翦也不该那样死。
谷翦说她前途无量,早晚要做顶天立地的女将军,她怯怯揪他胡子问:什么是女将军?
他日的女将军阿宋察觉到自己快要死在这林子里了,她的哥哥不理她,跑远了,却又回来了。那人在她面前蹲下,指尖放在她鼻子下,再动手翻她眼皮,顺手拭去她眼角的泪。
阿宋听到他的嘲笑声,那笑声如此刺耳,他说:“谷家军的女人,带回去享受享受。”
享受什么?阿宋有一点困惑,紧接着她想起燕好说:他们掳了人,懂一些羞耻的将人带进营帐里,不出一晚,人就被折磨死了;毫无廉耻之心的,就在光天化日之下撕扯人的衣裳,不顾人的惨叫声,一个接一个。两个时辰以后,将死人丢到路边埋了。
阿宋又想:我的阿虺哥哥不是这种人,他不是阿虺哥哥,不是!
她又想起阿虺哥哥的血,那样热,一直流到她脚边。她以为自己没有力气了,她甚至不知发生了什么,人已经一跃而起,将匕首插进那人的脖颈中!
他的血汩汩流出来,阿宋抽出匕首,上前一步抵住他肩头,又将匕首刺进他左眼,再一旋,眼珠子就被挖了出来。阿宋好痛快,她看到年幼的她走出那一天燕琢城的血泊,她身后的一切都模糊了。
在她身体之内,有一股力量异军突起,贴着那人耳朵轻声道:“挖了你的眼,放了你的血,让你在一片漆黑中被恐惧侵占身体。”手一动,挖出了他另一只眼。
阿宋不觉自己残暴,她不欲为任人宰割的鱼肉,别人却举刀向她,在这肮脏的世道之中,唯有如此才能活下去。
一把将那人推开,跌跌撞撞跑回去。她深知那人并非一人前来,这密林之中定有许多人。他们原本想神不知神不觉了结谷家军,如今女子军来了,他们又多了取乐的手段。
阿宋跑回原本停着的树下,人不见了,许是被抓走了。她开始责备自己,正因她被轻易迷惑,导致她的属下被抓走。
不能这样,不能!
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,低下头去看残留的痕迹,有零星的血滴向一旁而去,她循之而去,随它遁入更深处。树后有一双脚露出来,紧接着有人蹿出来,阿宋急急躲开,抱住那欲与她拼命的女子。
“是我!”
女子看着她,猛地抱住她!原是她栽倒后,看到阿宋跑远,想追上去,却浑身无力,而此时又听到窸窣脚步声,便使足了力气爬起来,藏了起来。那人追过去的时候,她用尽了全身力气将匕首扎进他脖颈,结果了他。
谷家军的女子们平日修习的都是要命的本领,她们深知战场无情,由不得优柔寡断,一招一式都奔着索人性命,这样她们才有活下去的机会!
二人服下解药,爬进山洞休憩,阿宋说:“待天黑了,就是咱们的天下。”
“咱们的眼如狼一般,夜越黑越看得清!”
“对!”
这是她们的地盘,岂能允许别人来欺?那些人又是怎样神不知鬼不觉混到这里的呢?如今这天下到处是洞!而他们又如老鼠一样!
黑夜渐渐来临,林间开始有野兽走动的声响。她们不带一点响动,在林间找寻。因为身上带着老虎的气味,小兽们被惊到,嗖一声,窜逃了。她们太过熟悉这里,若有不属于这里的味道,她们能闻得到。
那些人藏得很深,欲剿杀这些所谓“弱女子”,殊不知她们不屈的灵魂正举着尖刀,砍向她们的敌人。
这一夜,这漫长的一夜,一场场殊死的搏斗和较量在无声地进行。一股股热血喷到阿宋脸上,直到东边亮起天光,她才于硕大的露珠上看到自己鲜红的狼狈的脸,和那双杀红了的眼睛。她手中拿着一把带锁的木匣,而钥匙却不在死的那些人身上。
“有人逃走了。”她问燕好:“追吗?”
“追!”
一队女子很快消失在林间。阿宋耳边尽是谷翦的话,老人说:“这天下从不是一人的,也绝不是一人能得下的。要有很多同路人。”
而在鞑靼都城以外,叶华裳的“同路人”谷为先早已准备好。
奇怪的是阿勒楚拒绝再前行任何一步,他父亲的棺椁快要发臭,而他的军马还停留在百里之外。
叶华裳问他:“不再走了吗?”
“再等等。”
阿勒楚只说再等等,却不与叶华裳讲原因。他的眼睛里发出狼一样的幽光,时常蹲在草场上盯着都城的方向。帝王之梦在他胸中雄浑燃烧,甚至令他在某些时刻忘记自己的妻女。
往往是叶华裳的呕吐声将他的思绪拉回来,他粗糙的大掌贴在叶华裳的肚子上,轻声说着:“一定要是男子汉,一定要是男子汉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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