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还有些爱说风凉话的:“糊涂啊!帝子糊涂,公主更糊涂!当下卿卿我我你侬我侬自然是舍不得,但终究有能舍的那天,偏偏捣腾出个小神君来!我看那帝子迟早后悔莫及,公主有的哭喽!陈锋氏是不是脑子都不大好使?”
烛弦强忍到现在,听见他们嘲讽母亲,终于再也忍不住,“咚”一声重重从黄玉栏杆上跳下,不远处絮絮叨叨的八卦声瞬间停了。
他昂着头挺着胸,气势汹汹地快步走过去,那几个宾客一见是他,面上难免露出极尴尬的神色,纷纷回避他的目光。
“哼!”
烛弦从鼻子里狠狠喷出个不屑的声音,拔腿便跑。
母亲呢?他要去找她,他不想待在这个破駺山了!
烛弦绕着巨大的金顶宫不知跑了多少圈,却总也找不着母亲,正急得两眼冒星,忽然望见母亲湖蓝色的裙角,她藏在极偏僻的角落,似乎正与谁说着话。
烛弦疾驰过去,却听见母亲在哽咽,声音细碎:“……怎么办?弦弦儿怎么办?总是说再等等,要等到什么时候?你明明答应过……”
他猛然停住,一种莫名的无力感泛滥开。
很快,父亲的声音响起,对着母亲他总是很温柔:“难得见一次,怎么说着说着就要哭?我还什么都没说。”
母亲的啜泣声淡了下去:“最近天天听说陛下要给你张罗婚事……”
父亲笑了一声:“我早回绝了,有你,有弦弦儿,我怎可能再有什么婚事?你把我当什么?”
母亲终于破涕为笑:“谁叫你方才一脸晦气!吓得我……”
“确实,想求你我婚事终究是不可能了。”父亲长叹一声,“我想下界,从此再不回归天界,如此你我方有一线转机。你……愿意与我同去下界么?”
神族再不回归天界的事以前有过不少,但似他这样身份高贵者下界不归却极少见,意味着他要放弃现有的一切,彻彻底底。
母亲怔住了,痴痴凝视他良久,轻声道:“真的?”
父亲慎重颔首:“真的,带上弦弦儿,我们一家一块儿下去。只是可惜了他……”
“不可惜!”
母亲面色瞬间亮了,先前所有的委屈哀伤,顷刻间都变作最温柔的春风,绚烂的花朵在她眼睛里绽放盛开。
“我愿意。”她颤声回应,“我们明天就走好不好?”
她忽然望见躲在一旁的烛弦,立即朝他招手:“弦弦儿快来!我们以后去下界过,再也不分开!啊……快来见你父亲!快过来!”
烛弦咬着嘴唇慢吞吞走过去,先瞥了一眼母亲,她是欢喜的,他这才放心望向父亲,踯躅半晌,才低低唤道:“……父亲。”
父亲也看着他,罕见地露出一抹温情神色,似是愧疚,似是怜爱。
他伸出手,头一回轻柔地摸了摸烛弦的小脑瓜,低声道:“辛苦你了……去了下界,你爱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叫父亲,父亲一定都应你。”
烛弦心中一块莫名沉重的地方突然松了不少,他想起刚才那几个讨厌的宾客,又觉得有了底气。
哼,他们都是乱说!
他用力扑进母亲的怀里,连声道:“我不想待在这里了!我们回去好不好?”
母亲拎了拎他的耳朵,还未开口,父亲说道:“这寿宴确实没什么意思,早些回去也好,把东西收拾收拾,下界可不比天界。”
他转身先行一步,忽又加了一句:“三日后辰时,南天门相见。”
今天一定是烛弦有生以来最高兴的一天,也是母亲最高兴的一天,回去的路上,她甚至一直轻轻哼着小曲儿,把烛弦的头发拆了束,束了拆,在他的小脸蛋上亲了无数胭脂印。
明明是最好的一天,可烛弦晚上却怎样也睡不着。
窗外的风一直呼啸不休,渐渐如鬼哭狼嚎一般,他窝在金丝被里,只觉越来越冷,被窝简直变成了冰窟。
寝殿像是被无边无际的黑暗吞噬,看不到一点光,烛弦冻得瑟瑟发抖,想起身去找母亲,手脚却不听使唤,正茫然无措,黑暗里突然亮起一道烛火,母亲撩开床帐,将他紧紧抱入怀中。
“弦弦儿不冷了。”她柔声安抚他,“别怕,有母亲在。睡吧睡吧。”
她的怀抱如此温暖,渐渐驱散莫名的寒意,烛弦依恋地靠着她,终于安心睡去。
到了第二天,他们才知道,昨夜有奇异的黑暗与寒冰毫无预兆地降临天界,无数神族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,陨灭其中。
恐慌一夜之间席卷了整个天界,府里的老神仆们都在传,这是天界大劫,灭顶之灾。
母亲虽也慌张,却还是细细收拾好许多物事,做着下界的准备。
三日后南天门前,父亲并没有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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