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高老庄嘴里骂着,又去赶别的牛,却突然发现大紫牛拧转了身子,犄角朝前,两眼血红地对着他。高老庄惊叫着扔下放牛棍就跑。大紫牛没有去追,其它的牛停下了脚步。
随着几位男社员棍鞭的到位,牛群开始松动了,挤挤擦擦,哼哼唧唧,极不情愿地离开了树下。大紫牛走在最后,不时掉转身子,摆出抵人的架势,阮小亮出手很重地抽了几鞭子,才断绝了它仍然不安分念头。
牛群很快被赶进了圈棚,抖抖索索的高老庄插上了那几根碗口粗的圆木门挡,刚才经历过惊恐的村民又回聚到生产队的库房前。
阮大虎端着半碗纸捏的小圆球,让同等条件的人家各出一名代表排队抓取,然后对应着到另一间房门口去领肉。等一批完了,再进屋端出半碗小纸球,逐次出来让人口少劳力不多的人家来抓分。
这种约定俗成的分配方法,综合进了每一户人家的情况,多年来已成阮家新村默认的惯例。每每的这也是一个热闹的时刻,男人让女人抓,说女人的手巧又干净,为此互相玩笑的就有浑有素,引发一片大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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长长的河堤南北走向,隔一里左右燃着三堆火,人影在火前晃动,寻人的各种意见也在火前互相传递交流着。阮小亮和阮四加入进去,伸手烤着火,脸膛被火映得红亮,如上了层油彩一样。
阮黑走过来,身后跟着失魂落魄的高锁锁,看见两个人后,问他们都去了什么地方?两人你一言他一语回复了,绝口没提场院里的事。
民兵头阮大虎有点牢骚说:折腾了大半夜,连个人影子也没看见,队长,他感觉胖女候不会因这事就去寻死的,说不定去了别的村子。再说,真要是跳了河,这么长时间,人早就没法救了,只能等明天到下游去找尸体了。
阮黑咳嗽了两声,掀起秋衣袖子,对着火光看了看腕上手表。
高锁锁如没了腰脊骨的狗一样,脑袋木木又空空地回到家里,推家门不开,喊叫大女儿巧巧,巧巧不答应;又叫小女儿毛毛,依然没有回应。高锁锁加重了力气,把木门拍得嗵嗵响,摇得吱吱直叫唤,嘴里跟着骂了开来。
家门终于无声地开了,屋里黑灯瞎火,高锁锁直步而进,撞在一个胖大的身体上,心里一时疑惑不解,被胖大身体往后一推,脚后跟拌在了门槛上,屁股重重地跌到了门外。高锁锁一声惊叫,一口长气随了惊叫声泄到了体外,一时百感交集,两手后撑着,坐在地上呜呜地哭了。
东方开始现出鱼肚白,高锁锁重新在河堤上找到了阮黑,说了老婆在家睡觉的事,阮黑气得眼睛瞪了半天说不出话,手指着高锁锁的鼻子,却骂不出口,终于骂出来时,高锁锁已躲到了一边,面对众人的怨气和牢骚,他反而心里没了一点的气,嘿嘿地笑着听任人们指责埋怨。
李友友是随着阮黑一起回家的,一晚上淌水又找人,身体冷得直打哆嗦。他先在炕沿上喝了一碗热开水,觉得暖和了许多,这才脱衣而睡。睡下又睡不着,就把老婆给惊醒了。农村人平时劳动苦重,睡觉也踏实,被扰醒了也只是个半迷糊状态。老婆与他咕哝了两句,又迷糊了。李友友却在女人的身后鼓捣起来。
李友友一下子明白自己的老婆是被外人给愚弄了,这个傻女人能傻到这个成份上,真他妈的丢脸啊!他呼地赤着身子坐起来,拉亮电灯,盯着一脸迷惘不清的女人,看见女人眼角上的两块眼屎,想都没想,挥手就给了一耳光。女人哇一声哭了。
李友友坐在炕上直抽自己的脸,骂说:妈那个b,这才叫丢人了,他把你个蠢猪,吃了哑巴亏还不知道,还跟他胡说这些呢。跟着压底了声音又骂说:他日他十八辈祖宗,这种缺德事也能做出来,要是有朝一日让老子知道了,非两斧子劈死这个乌龟王八旦不可。
挨了打的老婆明白过来了,随便穿了件衣服就往院子里走。李友友也穿了衣服随了出来,嘴上仍然不三不四地骂着粗话,一抬头看见隔着一堵院墙的阮家院里,队长阮黑正抽着一棒子卷烟,竖着耳朵听呢。
李友友一下子明白过来,盯着阮黑半天无话。他的脸色因气愤而变得紫红,最后咧了咧拉丝的嘴,什么也没说出来,恨恨地叹息了一声,双脚跺地回屋去了。
当太阳升起一房高时,出工的女社员们,按照队长阮黑一早晨在大喇叭上的安排,陆续来到了场院。她们围坐到玉米棒堆的四面,开始手工脱玉米,中间不断互相开着玩笑,交流昨天牛肉的吃法,说着自家的猪是不是有毛病了,不肯吃食等家庭琐事。这些妇女们在不知不觉间,就形成了几簇人,分开了并不明显的界线。
胖女候也来了,腆着大肚子,一脸吊死鬼的气色,额头上一块鸡蛋大小的黑青疙瘩,赫然亮给了无数的目光。她也不与任何人说话,只在人少的一角,把抱来的小板凳放平,鼓胀的怨气开始干活了。她的出现,把众人的说话声给禁闭了,齐刷刷把目光转了过来。
有一阵牛哞声传来,牛馆高老庄赶着牛群,从场院的一边走过,年长的阮五婶半是指责,半是戏谑地说:真是怪事了,你们看,那傻子远方,像个木偶一样跟在牛群的后面,每天也不再乱跑了。
茹桂妈说:那算什么怪事,我给大家说,刚才高老庄把牛赶出圈时,牛又都围到大杨树下,闻着昨天黄牛的血印子,一个个叫得那才叫伤心呢。高老庄用棍子好不容易才把牛群赶离那棵树下的。
黑玉英听了感叹说:这世界,牛情牛意看来比人还感情呢!
一个妇女突然大声说:哎呀,你们说对了,我想起昨天晚上的梦,我梦见死了的大黄牛,它会说人话,还问他它的肉香不香呢。没差点把他吓死。
另一个人说:你这一说,让我也想起来了。我梦见大黄牛拉着车,他在车上坐着对了,坐车的还有晴梅和茹桂,他们是要去公社的,又好象不是----那黄牛突然不走了,而是前后倒过来,拉车改成推车,牛眼睛看着他们,眼泪流成筷子粗细的两股水柱。
第三个人不等别人说完,抢着说:我也梦见,那老黄牛站在他们家门口,说是来告别的----更多的人都嚷开了,一片我也梦见了的喧哗。
牛的话题打断了人们对胖女候的网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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